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
"敕勒川,阴山下,天似穹庐笼盖四野,天苍苍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"是高欢临终前所唱的歌。一个疑问由此产生:高欢家族是鲜卑化的汉人,他们为何会唱高车人的民歌?而高欢周围的部下为什么也会颇有感触?
这要从六镇鲜卑说起。鲜卑人本身是一个融合了匈奴等民族的部落联盟。拓跋家族建立北魏时,并不在意其属下的鲜卑血统纯度,因此北魏可以说是一个由多民族权贵联合形成的国家。北魏建立后,北方最大的威胁便是柔然,于是设立了怀朔/武川等六镇。北魏官方称,"缘边诸镇,控摄长远。昔时初臵,地广人稀,或征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,寄以爪牙",仿佛北魏皇室成员和中原门阀子弟都被派驻到了六镇。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。中山王元英等人在六镇担任的只是最高军政长官,他们并未在六镇定居;翻阅史料也找不到拓跋宗室十族中有谁真正长期驻扎在边疆;所谓的"中原强宗"的说法也只是笼络人心之术。真正的"中原强宗""门阀子弟"是拓跋家族联姻拉拢的重要对象,他们的子弟到六镇镀金镀银即可。
真正扎根六镇的是普通鲜卑酋长和士兵,以及大量高车和匈奴人。高车人是在鲜卑人在历次战争中俘获的(包括战俘和主动投降者),一次便达到了三万户之多。匈奴人特指拓跋鲜卑的死敌屠各匈奴人(也就是赫连勃勃的族人)。由于六镇的经济基础是畜牧业,北魏政府默许鲜卑/高车/匈奴酋长保留了自己的权力地位。但值得注意的是,北魏政府称鲜卑人的普通酋长及其后代为"子",而高车/匈奴部落酋长则没有这样的待遇,也无法担任六镇的中层军政长官。这种差别在六镇社会中至关重要,因为只有六镇"子"的后代才有资格担任六镇的中下级官员,占据六镇有限的良田,分配北魏政府输送的大量粮食。游牧经济的脆弱性使得在荒年时,只有鲜卑酋长可以优先分配粮食给自己的附庸,而高车/匈奴的首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受饥饿之苦。
六镇起义之初的领袖破六韩拔陵便是匈奴酋长的后裔,而杜洛周则拥有敕勒高车血统。由于出身的原因,他们的同胞生活非常艰苦,也愿意在他们的带领下发动叛乱。而宇文泰家族等六镇"子"最初还是北魏朝廷的忠臣,直到乱世逼迫他们不得不随波逐流。
这些六镇镇民无论祖上到底出身何方,最终都汇聚成了一个名为"六镇鲜卑"的群体。六镇鲜卑人讲鲜卑语,崇尚武力,喜欢圈养奴婢,文化十分保守,人人以鲜卑名字为荣(武川军也继承了这一点,一度让李/杨两家改姓)。即使高欢家族拥有汉人工血统,也只能自称为六镇鲜卑人。同样以六镇鲜卑自居的还有斛律家族,他们的血统属于高车人,但六镇鲜卑并不把他们视为外人。
长期的相处也使高车人的民歌在六镇鲜卑人中广为流传,敕勒歌也成为了他们的共同记忆。他们一起蹂躏过河北山东,一起遭遇过尔朱家族的血腥镇压,最后在高欢的领导下建立了自己的政权,自然愿意附和自己的首领,用歌声为他送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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